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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分钟调情,半世荒芜
匿名用户
2016-06-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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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如风每天醒来的第一个感觉只有两个字——荒芜;这种感觉如影随形。扶着自己宿醉之后,依旧隐隐作痛的脑袋,挣扎着离开酒店那张宽大的双人床;房间的凌乱说明昨晚又经历了一场肉体的盛宴。夏如风不记得昨天从酒吧带走的那个女子是何时离开的,连一句再见都省略了。但她并没有忘记拿走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沓纸币;她并非与众不同,虽然她昨晚问过夏如风这么一个问题:你还相信爱情吗? 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,夏如风刚刚从她的身上爬下来,像是一棵被狂风巨浪卷到沙滩上的水草,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床上。夏如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而是点上一支烟之后,盯着女子那对在壁灯昏黄灯光的映衬下,散发出咸湿气息的饱满乳房,反问道:那你相信爱情吗?女子翻了一下身,右手的食指顺着夏如风的大腿根一路婆娑向上,她笑着说:我以为我们刚刚就已经爱了,生离死别一般。那一刻,夏如风有刹那的恍惚,误以为爱真的是做出来的;清醒了之后发现,欢场女子嘴里的爱,对象不过是红色纸币上伟人的头像而已。  夏如风洗簌完毕之后,才想起今天是周末,却不知该如何自由挥霍这两天两夜空洞无聊的时光。他凝视着镜子里那张有些苍白的脸,想起了昨天在微博上看到这么一个问题:如果从繁忙的生活中,抽出3分钟的话,你会做些什么?有人说可以用来上趟卫生间,有人说可以装死发呆,有人说可以邂逅一段爱情,有人说可以想起初恋。初恋这两个字像是刺眼的阳光,让他间歇性眼盲,世界立即一片黑暗荒芜,又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掌,掉进了无底的记忆深渊,伸手不见五指,只有电脑背景音乐在提醒着他,世界没有因为谁被记忆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,而停住脚步。  这个道理在夏如风结束自己初恋的那一年便已经明了,只是一直不死心;他以为爱情会有奇迹,结果他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,才又弄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,那就是:爱情和身体是背道而驰的,爱情向左,身体向右;而他早已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,因此他的三分钟不会用来回忆初恋,而是用来调情。诸如过去无数个夜晚里的三分钟,以及将来无数的三分钟,他都将用于填补自己身体的空虚。那种如饥似渴的空虚感,像是无形的魔咒,桎梏着他欲罢不能。  他迷恋一具具陌生女人的身体,曾以为那是一种病态;后来夏如风发现,自己就像是一只缺水的鱼,是爱情让他搁浅,唯有不同女人的肉体才可以将他救赎,如鱼得水般畅快;即便他有了自己的妻,却依旧难以抑制他对陌生女人身体的那种渴慕与向往。于是,他是黑夜里的一个跳跃的灵魂,披着泛着迷人光泽的鳞甲,是的,他有着一张讨女人喜欢的皮囊,还有着令人羡慕的体面工作,这就是他的通行证,可以自由游弋在夜的最深处,直达女人身体那黝黑浓密的神秘三角地带。  曾有一段时间,他有些厌倦了这样的生活,他取下了自己手机里那张用于和无数女人保持联系的手机卡;想回归家庭;因为他刚刚新婚,妻子佳桐是父母为自己选的结婚人选,两家是世交,正所谓门当户对。对于这门婚事,夏如风曾激烈反对过,因为他还沉浸在失去至爱的悲痛之中。就因为佳桐的一句话让他改变了心意。佳桐说来生她愿意是一棵树,长在他必经的路边。这句话夏如风的初恋情人子晴也说过;两个不同的女人说出相同一句话的神情,同样令夏如风着迷,他以为失去了子晴,佳桐是上天派给他的另一个真命天女。  或许爱情和婚姻是不同的两半苹果,不可能重合在一起,勉强只能两败俱伤。在这场外人看来是天作之合的婚姻里,受伤害的只能是佳桐,但夏如风觉得自己也是间接的受害者;这便让他为自己的身体出轨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。当离婚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的时候,他以为佳桐会像所有的怨妇一样歇斯底里,意外的是,佳桐表情淡若菊,语气荡然地说:结婚之前,我就知道你爱的人不是我,但我还是愿意嫁给你,因为我爱你,那是我自己的事,不奢求太多,只要你能回家来,我便还是你的妻,来世的那棵树。  佳桐的话,挽回了婚姻,却没有挽回夏如风夜游的身体,他频繁来回于香港和深圳之间,因为香港男人在深圳更受欢迎;就像很多深圳人更加信赖香港出品的各种商品,就连生孩子买奶粉都涌向香港一样,她们觉得夏如风是地道的香港男人,温文尔雅,且出手阔绰;满足了她们所有的幻想,唯一不能给予她们的就是爱情;但她们要的只是金钱和肉体的交易,至于爱情,早就在灯红酒绿中溺亡,在恬燥的精液中腐烂。  夏如风利用出差的名义,让自己的身体跨越深圳湾大桥,来回穿梭在不同女人的身体之间,醉生梦死,前奏仅仅是三分钟的调情。他经常在不同的床上醒来,枕边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荒芜,像是沙尘暴席卷过后的世界,看不到一丁点的绿色。这片荒芜将他层层叠叠包裹,像具木乃伊。原来,木乃伊都是无心的,心从身体里被掏空,然后封存,来生他想长成一棵竹子,因为竹子是空心的,那是今生的延续,还是偿还,无人能懂。  他曾以为自己每次身体的放纵,都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心。他深知是子晴偷走了自己的心,在她转身离开时,便顺手将自己的心丢弃,不知所踪。这么多年,他就像是行尸走肉,寻找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;却一直未果。只能,继续没心没肺,不悲不喜。  退了酒店的房间,开车行走在深圳入冬以来最明媚的暖阳下,不知香港是否也是这般一片艳阳天?手机想起,佳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老公,香港这边禽流感,你在深圳要多注意。夏如风拿着手机,突然蹦出一个念头:佳桐,若给你三分钟你会做些什么?电话那头毫不犹豫地回答:给你打电话。夏如风沉默地挂断了电话,车窗外是一片耀眼的天光与川流不息的车流,这份俗世的美好,却和自己格格不入;能记得自己的人,却只有佳桐,那些欢场里的女子,和自己身体契合,以填补肉体的空虚,但心房的位置依旧空荡荡的。  或许从香港到深圳只需要三分钟的时间;夏如风从未用时间来丈量这段距离,他觉得那是属于空间上的距离,如同一颗心和另一颗心之间的距离,有时候需要用光年来计算。他发动车子开上了深圳湾大桥,时间在车轮下一分一秒被碾轧成碎片,香港的天空透着忧郁的蓝,却多了家的味道。回到家是一个小时之后,那是20个三分钟的累积;或许生命就是如此,不同数量的三分钟累积成了不同长度的生命;如果爱情也有寿命的话,那是几个三分钟呢?或许只须一个须臾便完成了爱情的一次轮回交替。  他昨天在facebook上找到了子晴婚后的照片,笑得如深圳的暖阳般绚烂;十年之后,再次面对子晴的笑脸,全然没有一丝当年的悸动,有的只有胸腔里空荡荡的薄凉;原来,一直放不下的那个人是自己,而一段感情一旦放下,便是重生,那不过是将手掌张开,放在鼠标上,将关于过去的一切,一键删除,那过程无须三分钟,但他却用了十年才完成,那是半世的荒芜。  夜晚,佳桐将自己的头,枕在夏如风的手臂上,她告诉夏如风,每次他用三分钟的时间来调情的时候,她就用三分钟的时间来抚慰他那颗伤痕斑驳的心,是的,十年前,是她捡起了夏如风被子晴丢弃的那颗心,她坚信时间是良药,能熨平岁月的褶皱,抚平所有的伤痛;并能给予等待爱的人应有的回报;三分钟很短,但对于等待的人而言,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为了煎熬。十年之后,夏如风在爱过,恨过之后,终于明了,最爱你的人,是你生命中的每一秒,她都在参与,如流水潺潺,漫过荒芜,长出生命的繁盛起伏。